竞争与共处之间
孤寂这种经验,不是一个容易承受的痛苦经验。你希望逃避它。但它总会在每个人一生的某些时候出现。你可能在小时候,因为斜视而被同学嘲笑时有过这种经验。或者在少年时期,当你最后一个被选为学校的棒球队队员时;你在寄宿学校里想家时;或者为那不可改变的愚蠢规则而生气时:你会有这种经验。可能当你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大学新生时,面对大部分只关心分数的同学,你觉得知己难找;或当你在一个行动小组中,没有人注意你的意见时,孤寂的感觉油然而生。或者当你用了许多时间备课,而学生却毫无反应;或仔细预备了一篇道理,但台下的人个个都在打瞌睡,这时,你会感到孤寂。你也会在业务会议时、研讨会时、在辅导过程,在冗长的办公时间内或干枯刻板的体力工作中,甚至在书房里,摊开书,眼睛却无聊地向窗外望时,感受到这种经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有类似的经验;或者在比较戏剧化的一刻,人经验到那奇异的、内在的折磨,那心灵的饥渴、那辗转不安的焦虑中,忍不住要说:“我寂寞。”
孤寂是最普遍的人性经验,但当代西方社会却把他们对孤寂的意识,提高到不平常的程度。
我在最近一次的纽约之行,写了以下的感受: 坐在地下火车里,我被一群静静地埋首于报纸或深深地凝视前方,默默地沉入幻想里的人群包围着。没有一个和陌生人交谈,有一个巡逻警察曾不断地提醒我,万一有什么事,人们是不会互相帮助的。但当我浏览车厢内贴满邀请人多买新产品的广告,见到画面上那些美丽的青年人,享受着轻柔的拥抱,玩乐的男女在飞快的游艇上相见而笑,充满自信的探险家,骑在马上,亲切地鼓励着每个人大胆去冒险,无忧无虑的儿童在充满阳光的沙滩上跳舞,而在飞机上或邮轮上总有美丽的、笑脸迎人的女侍应等着侍候我们。然而,当地下火车从一条黑隧道,奔进另一条时,我惴惴不安地注意着自己的钱袋,谁知道装饰着我这个充满恐惧的世界竟是爱、温柔、温和、一群人自然而欢悦地相聚的意象和语言。
我们所生活的、现代的社会,使我们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孤寂。我们越来越意识到,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里,即使最亲密的关系,也变成竞争和敌对的一部分。
色情似乎是这种现象的合理结果。这是出卖的亲密。在很多“色情店”里,无数寂寞的青年人和老年人,一面担心被熟人看见,一面慌慌张张地翻看裸女图片,心里幻想着在一间紧闭而绮丽的房间里,某个陌生人把他们内心的寂寞融化掉。然而在外面的马路上,残酷的求生的挣扎却在喧闹着,即使在这色情的角落里,也不能中止那喧闹,当地还有色情店的老板在一边不断地提醒他们购买而不要“光是看看”。
孤寂也是现代人的痛苦最普遍的根源。心理分析家和精神治疗专家都说,这是他们的病人最常申诉的痛苦,这也是不断在增加的自杀、酗酒、吸毒和有各种病症如:头痛、胃和下背痛楚的精神病,及大量交通意外的根源。在力求竞争性的个人主义,与讲求共在、团结和团体的文化调和的世界里,越来越多的儿童、青少年、成人和老人,感染到孤寂这种传染病。
为什么参加了许多联欢会、友善的聚会后,我们还是感到这样空虚和伤感?也许即使在这种聚会里,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根深蒂固的、不自觉竞争的心理,也会妨碍他们向别人披露自己,阻止他们建立比联欢会更长久的关系。在我们常受到欢迎的聚会,当我们缺席时也不会有人在意,在人人都可以参加的聚会里,有人不来,其他的人更不会特别怀念。这种聚会,通常总是有足够的食物,也有足够的人去享用,但食物已失去制造团体意识的力量,而我们也往往在散会后感到比来以前更寂寞。
人们在联欢会中所讲的话,除了寂寞以外,还暗示我们所希望听到的一切。“请进来,真高兴见到你,欢迎……让我给你介绍一位好朋友,他对你十分仰慕……久仰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的话令人茅塞顿开,应该公诸于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希望有一天登门请教……真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欢迎你常来,不用客气,欢迎你随时带朋友来……希望很快再见你。”这是一种透露与人亲近和被人接纳的语言,但在我们的社会里,这些话不能成功地医治我们的孤寂,因为真正的痛苦隐藏在我们绝不能让他人进入的内心深处。
孤寂的根源很深,不是乐观的广告、爱的意象的代替品或社交聚会所能接触得到的。怀疑没有人关心、没有人肯无条件地爱自己,认为自己的柔顺一定会被人利用等情绪,是这些根最好的滋养品。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小小的被人拒绝-----带讽刺的微笑、无礼的回答、强烈的否认、或难堪的沉默,可能都是无心的,如果它们不是不断地引起人最基本的恐惧,“你叫我的知己弃我远去”(咏88),怕被完全遗弃在黑暗中,我们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它们。
躲避令人痛苦的空虚
人这种最根本的孤寂威胁着我们,使我们难以面对。我们常想尽办法避免和这种孤独的经验正面相对,有时我们的确能够想出很巧妙的计划以避免陷入这种情况,西方的文化在避免痛苦的---------不只是肉体上的痛苦,同时也是情感和心灵上的痛苦--------的事上,发展了一套非常复杂的文化。不只在殡葬时做得好像那个人还未死亡,而且还能把孤寂埋藏得好像根本没有孤寂这回事一般。我们对这种麻木的情况已完全适应了,我们甚至怕再也没有东西或人来干扰我们。当我们没有计划要完成、没有朋友可探望、没有书看、没有电视节目可欣赏、没有唱片可放;当我们了无羁绊,能完全独处时,我们马上就要面对人最基本的孤寂,我们是这样害怕这种全面包围的孤寂感觉,往往急不可待地想尽办法忙碌起来,再继续玩着骗自己“一切都很好”的游戏。连浓曾说:“去感受你自己的痛苦”,但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一九七三年,美国的教育电视网播放一个连续剧,描写加州圣巴巴拉的一个家庭生活。这个节目称为《一个美国家庭》。编剧坦率而诚实地描写了劳先生、劳太太和他们五个子女的日常生活。虽然描写的是美国很普遍的家庭生活:包括已离过婚的父母和过同性恋生活的长子,但这个家庭故事,却使许多电视评论员大为震撼。大概深入地分析任何一个美国的家庭生活而把它拍成电影,恐怕也和这个电视剧同样令人震撼。这部电视剧的拍摄,事前得到该家庭每一个成员的同意,它不只打破了这个家庭可以作为美国人的模范的幻想,同时也详细地向我们揭露了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人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以躲避痛苦。我们通常会避而不提痛苦的事件,对尴尬的情况干脆视而不见,否认它们的存在。在连续剧中,做母亲和妻子的柏说:“我不喜欢使我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这句话清楚地显露了人的这种态度,不过这种躲避痛苦的后果,也被她那个十八岁的儿子一言道破:“你见到我们这七个寂寞的人,如何拼命地去爱家中每个人---------但不成功。”(见News week ,15 January,1973)。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一个越来越多孤寂的人,努力去爱对方却不成功的社会里,劳家的情况,实在是“普遍”的现象。这岂不主要是因为我们不能面对孤寂的缘故?只是躲避孤寂尽量以人或特别的经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其实是不能切实解除我们人的困境。我们越来越倾向于变成非常不快乐的人,为许多不能满足的欲望而痛苦,受着许多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和期待所煎熬。我们所有的创造力,不是都用来对付我们的孤寂吗?我们对孤寂的恐惧不是严重地限制了我们表达自己的可能性吗?
当我必须完成一篇论文时,对着面前的一叠白纸,我几乎要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椅子上,使自己不能在写下自己的思想以前,再找一本书来参考。当繁忙的一天过尽,我自己独自留在家里可以自由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时,我必须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再打一个电话给朋友、不要再到信箱去看一次,不再去探访可以娱乐我,使我能消磨这一天最后几小时的朋友。当我想到那些繁忙的工作日,我有时不禁怀疑,包括这许多讲座、研讨会,会议、必须组织和完成的计划、必须写和宣读的文章、在进行和要参与的考试等的教育事业,是否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分散人注意力-------有时也是娱乐人的--------的事业,且在很大的程度上阻止我面对孤独的自我,这个自我应该我追求和研究的第一个资料。
陀里欧对这种表面化的生活最后的结果,有生动的描写:
当我们的生活失去了它的内聚力和私人性,对话变成了闲言闲语我们很遇见一个人,他所告诉我们的新闻,不是从报章上得来或从他邻居那里听来的;而且在很多的时候,我们和朋友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已看过当天的报纸,或已出去饮了茶回来而我们尚未。为了均衡我们在内心生活上的失败,我们便不断地、迫切地走向邮局。你可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却拿着许多信不回复,而且还因为有许多人长久等待他的音讯而沾沾自喜。
无论什么学校,它的首要任务就是保障它供应自由时间的特权------学校的拉丁字Schola,意思就是自由时间------使人可以利用这自由时间更深入了解自己和世界。要维持自由时间的真正的自由,使它不致于沦为另一种竞争敌对的形式,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问题是我们一面要这个自由,一面又怕这个自由。是这份恐惧使我们这样不能忍受自己的孤寂,使我们不顾一切地抓住表面看来是最后的解决办法。
“最后的解决办法”的危险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有不少精神上的痛苦。有些痛苦是从我们错误地相信孤寂可以解除,因此产生不正确的期望而来,其实,这些痛苦是不应该发生的。当我们的孤寂把我们从自己的内心世界赶到同伴的身边,我们其实是把自己赶进一种极端痛苦的关系、令人厌倦的友谊和令人窒息的拥抱之中。期望没有痛苦和分离存在的地方或时候,渴望一切人性的焦虑都会变成内心的平安,这其实是期待一个梦想的世界。任何朋友或情人,丈夫或妻子,团体或公社,都不能满足我们追求共融和完整的愿望。通常我们都不能完全意识到内心这种神圣的向往和期待,但总是不自觉地把这个心灵的负担,转移到他人身上,以致不自觉地抑制了友谊和爱的自由表现,并觉得自己不中用和软弱。其实,友谊与爱不能在一种焦虑地依靠对方的形式下发展,它们需要温柔和没有恐惧的空间,这样人才能伸展自如,自由地互通心曲。如果我们一旦把自己的孤寂带进友谊之中,希望与朋友共聚,驱除内心的寂寞,我们就是在用自己对于共融、内心宁静和完全融合这些不能实现和不切实际的希望,严厉地责难对方。
人们因为孤寂而辗转不安,又因为缺乏家庭的温暖而追求新朋友、新情人或期待默西亚的团体,作为解除痛苦最后的解决办法。这种情形使人看了难过。他们虽然明白这只是自我欺骗,但内心却禁不住要说:“也许这一次我能找到我一直有意识或无意识在找的东西。”也有些人与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极度不融洽,而自己却非常热切和盲目地与他人建立虚幻不实的人际关系;希望这样,事情就会变好,情况就会完全改观,他们的做法实在令人费解。
许多的冲突和争吵、指责和反责,种种已爆发和被压抑的愤怒、说出来或隐藏在心里的妒忌,都是这种急就章地建立人际关系的主要因素,有时我们不禁要问:它的根源可不就是因为人们相信孤寂必须去除的错误想法吗?似乎这种要求“最后解决”的愿望,就是狂暴地破坏人与人之间亲密接触的基因。通常这种暴力,大部分都是思想上的暴力,以怀疑、闲言闲语或报复性的幻想,扭曲人的心灵。有时,它也是语言上的暴力,以指责和埋怨,偶然也以有危险性的行为,干扰他人的平安。暴力在人际关系中的破坏性很大,因为它不只伤害对方,同时把当事人逼进要求越来越大,得到的却相应地越来越少的恶性循环里。
有一个时期,我们特别强调提高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敏感度,极力鼓励每个人发掘自己与人交流的能力和作各种身体、思想和感情接触的实验,以致我们不禁相信,我们孤寂和忧伤的感觉,是因为我们不能对人坦诚开放的缘故。有时这是对的,许多这一类感受训练的中心,对于扩大人际交流活动方面,贡献很大。不过,真正的坦诚开放必定包含真正的隐蔽,因为只有能严守秘密的人才可以安全地与人分享知识。如果我们不小心保护自己内心的秘密,我们就永远不能组织团体,使我们互相吸引和促使我们建立友谊,发展永久的爱的关系的,正是每个人内心的秘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不但需要互相坦诚开放,同时也应该互相尊重,维护对方的独特性。
共在,但不太亲近
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毫不隐瞒,一切都公开说明和表达,这是一种错误的坦白。这样的坦白的害处可能很大,即使没有害,至少也会使个人与个人的关系平板、肤浅、空泛泛而且往往令人烦闷。在我们尝试制造一个没有界限的环境以摆脱孤寂时,我们可能会被停滞不动的亲密关系所困。我们的使命就是防止暴露我们内在的圣所,这不只是为保护自己,同时也为与我们维持有创造性的共融关系的朋友服务。正如语言,如果不是经过深思熟虑而说出来的,就没有力量;如果丧失了关闭的能力,开放就失去它的意义了。我们的世界充满空虚的闲谈、轻易的认罪、虚伪的言语、没有意义的恭维、贫乏的赞美和令人生厌的所谓保密之言。有不少杂志因为向读者暗示,他们可以供应读者最想知道的名人的生活秘闻而赚大钱。其实,他们所供应的,最令人烦闷的琐事和非常表面化的所谓特质,因为这些人们的生活已被不健康的风头主义所填满,根本乏善可陈。
美国式的生活似乎对于“关闭”存着很大的戒心。当我第一次到这个国家来时,我被这种“开门式”的生活方式吓了一跳。在学校、研究所和办公大楼里,每个人都是开着门工作。我可以看到秘书们坐在他们的打字机或电脑后面操作,教师在讲坛上讲课,行政人员坐在他们的大办公桌前办公,偶然也有些人坐在那里看书。他们每个人好像在对我说:“不必迟疑,欢迎你随时来打扰我。”而大多数的谈话也有同样的性质----------给我的感觉是人们没有任何秘密,并随时准备回答任何问题:从他们的财政状况甚至他们的性生活。
很明显,这多半是第一个印象而已,以后第二、第三个印象,很快就显示,其实不是表面所显示的那样完全没有秘密。不过,在美国,一般人对于“关闭”还是很不喜欢的,因此,我们必须特别努力保障我们生活的秘密。过去有一个时期,我们非常敏锐地意识到表现在各方面的疏离,大家都迷信解决孤寂之道,唯有人类共处一途。到了现在,我们还是很难解除这个幻想。最明显的例子是婚姻关系,我们可以看到不少婚姻受了这个幻想之累。缔结婚盟的人,一开始就希望他们的结合,可以驱除没有归属的痛苦,能继续追求完美的身心调协。许多人都很难欣赏,在婚姻之内保持某种程度的封闭,也不懂得如何保留一些界限,使两人的亲密,常是对彼此的一种惊喜的新发现。然而,从婚礼常引用纪伯伦(译本原文为姬白蓝)的话,我们可以看到要求保留男女之间的界线,使两人可以在他们共同生活圈子之内伸展自如的这种希望,还是很强烈的:
欢怡地同歌共舞,
但不必干预对方,
即使琵琶的每一根弦都独立,
它们仍然同奏一首乐曲。
并肩而保持“离”与“隔”,
因为庙堂内的跪垫并列而相离,
橡与柏也不长在对方的荫影下。
从沙漠到乐园
然则,我们应该怎样处理这种与生俱来的孤寂呢?因为我们这种孤寂的情况,往往使我们产生迫切的孤寂之感。一般人说,友情、爱甚至婚姻都不能消除孤寂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有时生活在幻想中比生活在现实里更容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从我们在孤寂中的呼求,寻找可供我们抽紧的身心得到暂时的憩息的肩膀,以便享受短暂的被人了解和接纳的经验呢?这些都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都是由受伤的心灵发出来的,但我们必须关心和处理这些问题,尽管它们会把我们领到一条困难的道路上去。我是指从孤寂皈依到独处的道路。与其躲避、企图忘记或否认孤寂,我们不如保护它和把它转变成有收获的独处。要过一种独修生活,我们首先要有勇气面对我们孤寂的沙漠,然后不断地、温和地把它转化成独处的乐园。这不但需要勇气,而且还必须有坚定的信仰。我们很难相信,干燥不毛的沙漠会长出无数种类繁多的花朵,也不能想像,我们的孤寂竟隐藏着不可知的美。不过,从孤寂到独处的过程,是任何一种神修生活的开始,因为这是从不安朝向安憩的心灵;从向外追求到向内伸展与探索;从惶恐地抓住一些东西不放到无忧惧地耍乐的过程。
最近有一位青年道出他个人的经验:
当我们开始意识到萦绕于心的孤寂,也能带来敞开而不是死胡同是新创造而
不是坟墓、是聚会之地而不是无底深渊时,时间再也不能迫切地箝着我,我也不
必生活在一连串狂乱的活动中,被深恐机会流失的恐惧掩埋。
他这段话是难以置信的。我们常去向一些好人求教,私心里是希望借此让他们把我们的重负拿走和把我们从孤寂的囚禁中解放。可是当我们再度面对孤独时,他们所提供的临时解决办法,往往导致更大的痛苦。不过有时我们会遇到一个不同的人,他会说:“不要逃走,应该安静和静默。注意聆听你内心的挣扎。你的问题的答案,隐藏在你心里。”
有一本美丽的书《禅肉,禅骨》里,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达祖到中国去见巴殊大师。巴殊问:
“你为何而来?”
“悟道”
“你自己有宝库。为什么还要往外求?”巴殊说。
达祖问:“我的宝库在哪里?”
巴殊回答:“你所寻找的,就是你的宝库!”
达祖顿悟。自此以后,他总是劝人说:“打开你自己的宝库,善用那些宝藏。”
真正的神师不是教我们怎样做或去找什么人,而是给我们一个独处的机会,让我们冒险深入自己的经验里。他会使我们明白,把一小桶的水倒进我们干裂的心田里是无补于事的,我们应该穿过我们种种埋怨的表层而进入深心,这样我们就会发现那股不灭的活泉。
一位朋友曾这样写:“学习哭泣、守夜和等待黎明。也许这就是学习怎样做人。”这是很难接受的,因为我们发现自己要不断地依附人、书籍、事件、经验、预算和计划,心底里总是希望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我们不断地试用各种不同的麻醉剂,不断地发觉“麻木的心灵”比敏锐的心灵更能使人舒泰。但……我们至少应该提醒自己,避免自我欺骗,并在自己病态地趋向追求死胡同时,坦白承认自已在欺骗自己。
不过,我们偶然也有几次服从那些严厉的神师,留心聆听自己不安宁的心,我们可能从内心那片愁云惨雾中,感受到一些喜悦,在我们恐惧的心海里有平安,在我们贪婪的深渊里,有同情的可能,我们也可能意识到,在令我们烦厌的孤寂中,宁静的独处已经开始了。